突如其来的假期 （一）
一
自打上周学校通知停课起，得意就一直臭着脸。
因为我不让她出去玩。
得到停课通知的当天，这丫头就跟窝了一冬的土拔鼠一样，探头探脑地怎么也呆不住了。
先是问我能不能跟同学出去聚会。我说不行。
又问我：能跟同学去逛店吗？我说不行。
周五晚上问我，不让出去我总可以把同学请到家里吧？
她大概觉得全美这么多学校停课就是为了让他们无所事事四处party传播病毒的。
洋相倒是很开心。
他当然开心了。
大上周我才发现这孩子过去一个月基本没怎么做作业。
狂怒之下我给他布置了一系列惩罚和补救措施，包括错过的作业一一补齐。（老规矩，素材要省着用，这件事回头单独细细写一篇）
才慢工出粗活地补了一周，学校关门了。洋相高兴得没羞没臊的，大有死刑改成死缓的如释重负相。
一想到接下来连着好几周，我都要跟这么两个青春期的熊孩子眼瞪眼地对着熬。。。真是难过到想去舔病毒。
有剩啊？他不在家办公，坚持要去公司上班。
还安慰我，说公司大多数人都不去了，所以那里很安全。
我说既然人家都不去了你为啥还要去呢？
他就重重地叹气，一副你个妇道人家怎么一点没有责任心事业心的样子。
嗯也是，他要是不去上班，他公司就会垮掉；他公司要是垮了，美国经济就得垮掉；美国经济垮了，那全球都得垮掉。
整个地球就靠俺家老公一个人扛着。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在家对着我们娘仨。
直说呗，有啥的啊，我要不是怕死我也躲出去了。
二
周日，家里没面包了。
这面包是我为停课准备的两周的早饭。爷仨用了三天时间，在停课真正开始前就吃光了。
蝗虫过境一般。
真的，我怀孕坐月子都没他们吃得多。
考虑到现在超市人多货少的状况，我决定周末不去凑热闹，等周一一早再去补货。
为了让他们知道当前食物的来之不易，我一边列购物清单一边给全家人看各大超市货架扫空的照片。
得意最先觉悟：妈妈你别去了，我们又不是非得吃面包，家里有的是别的。
看，还是小棉袄知道心疼妈。
闺女接着说：你一去超市就买好多，我们每多买一样，别人就少买一样。
哦。。。原来是心疼别人。。。
临睡前得意特意跑来嘱咐我明早叫她一起去商店。我说妈妈要六点半就起床的。她说没问题，她得陪我去，省得我进了店看见别人拿东西，又跟着乱抢。然后絮絮叨叨地说她一想到那些像Grandpa Grandma 一样老的人辛苦开车排队到了店里，却发现东西都被我这样的人（什么话？？）都拿走了，就特别难受。所以我们得从自己做起，不要囤超过需要的东西。
我心里一阵温暖，忍不住夸她：你看你偶尔不耍无赖不乱发脾气的时候，还是个挺善良的小姑娘嘛。
周一一早六点半被闹钟叫醒，小丫头不出意外地起不来，起不来还不忘任务在身，缩在被窝里哼哼唧唧迷迷糊糊地叮嘱我：妈妈你买一袋面包就行了。。。要是店里不多就别买了，我和弟弟可以吃cereal。。。
再夸一遍，我家小姑娘真有一颗善良体贴的心。
随妈。
七点不到出门，本以为大家都在家上班，又这么早，路上应该没什么车了。结果高速上车来车往，远比我想得热闹。
立刻有些焦虑，感觉每辆车都是去超市跟我抢面包的。
紧赶慢赶七点十分到Sam’s Club，停车场已经半满。远远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推着两包手纸两箱水出来。
心想还好还好，看来货都陆续补上了。
进了店吓一跳。远远看着清洁用品那里好几个架子空着，我没走近看，猜是消毒水之类的没货了。蔬菜也比平时少了许多。西红柿只剩三四盒，下意识想拿两盒，想起闺女再三的嘱咐，老实放回去一盒。
鸡蛋牛奶都没了，有个工人在往架子上放牛奶。我站在两米开外的安全距离伸着头问他待会儿会有鸡蛋不。他说不知道，很热情地问我急吗，他等一下可以去后面看一眼。我说不急不急我就顺口问问，家里还有。
水果倒是很多，面包也是满满各种都有。但我还是很听闺女的话，草莓和面包各拿一份，推着个小空车去结账。
其实小丫头多虑了。自打超市出现货源紧缺之后，很多店家都推出了special hours，为老人和残疾人腾出专属购物时间。很多社区，包括我们小区，也都自发组织了邻里间帮忙买菜的服务。
可我不打算告诉得意，就让她这么有点忧患意识和社会责任感也蛮好的，省得成天在家为不能出去玩而哭天抢地。
最重要的是，再不控制点饮食，我实在是担心疫情过后我们一家四口会胖成猪。
三
我原来住的小区旁边有一家小小的中餐馆，门脸很小，标准的家庭作坊，丈夫做大厨，妻子前台。
其实我和有剩并不是很喜欢这家的菜，典型的美式中餐，浓油重酱。但得意洋相好爱她家的芝麻鸡，所以我时不时下班回家路上买一盒。
十块钱的芝麻鸡，满满一大盒，配白饭，外加两个幸运饼，真是很划算。
每次去都会看见她家上小学的儿子坐在门边的桌子那儿，书本摊了一桌，要么趴着写作业，要么在画画。还有个上高中的女儿，周末会在前台帮忙，长得很像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卡出来的。
某次闲聊，我恭维老板娘，说你跟女儿站一起看着像姐俩呢。老板娘笑得见牙不见眼，用拗口的普通话艰难地夸我：你看着也还好嘛。
什什。。。什么叫看着还好嘛？？！不会夸就多给块鸡肉呗，夸得这么勉强真是堵心。。。
后来搬家，离得远了，就不大常去。只有在儿子上萨克斯课时偶尔会顺路去买份芝麻鸡。
这阵子北美疫情愈加严重，几天内好几个州相继规定餐馆停止堂食，只能外卖。今天在各个海外群陆续看到大家讨论要跟当地慈善机构合作，大家捐款从中餐馆订购，给老年人和受困户免费送餐。这样既帮到受疫情影响的中餐馆，也为社区出份力。
于是想起那家久没光顾的小餐馆，不知道他们一家怎么样了，赶紧打电话订了四份菜。放下电话跟有剩商量，反正家里的口罩也没人用，我分一些给老板娘家吧，他们开店用得到。
到了餐馆，店里不出意料地空荡荡，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在，俩人都没戴口罩，肩并肩站在柜台最里侧靠近厨房的地方，冲我笑得像一对无锡大阿福。菜已经打包放在台面上了。
柜台目测有3 feet宽，我站在离柜台大约2 feet远的地方伸手够了菜，一边跟夫妻俩打招呼，一边尽量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大家隔着柜台在安全距离外遥远且热情地寒暄了一会儿。
我问最近还好吗？
夫妻俩齐齐摇头。老板娘说，要不是为了交店租，早就关门回家了，真是很害怕啊。
老板在一旁搓着手点头叹气。
我这才想起来，赶紧举起一直拎在手里的口罩：我给你们带了些口罩，没开封，都是新的。
夫妻俩齐齐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家里也有。前天戴了的，客人不高兴，就摘了。。。听说有华人因为戴口罩被骂嘛。
说完老板娘大概怕我不放心，急急地又加了一句：我们没病的，一直都很小心，勤洗手，柜台一天消毒好几次。你闻得到吧？那个bleach的味道。
我忙说闻到了闻到了。
又推让了几次，老板老板娘坚持不要口罩。临走时我没话找话：我家小孩好爱吃你们做的芝麻鸡。
老板娘笑：喜欢吃就随时来我这里点哦，只要不封城，我们天天都开门的。
会的会的，只要不封城，每天都会来订一份，送朋友，送邻居，让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家小小的中餐馆，会做非常非常好吃又大份的芝麻鸡。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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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奋斗 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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