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留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以前写过一篇我和有剩年轻时的故事，杂志社转载时帮我改了标题，叫“跟喜欢的人结婚是什么样的体验”。
刚看到标题时愣了一下。
主要是每天对着同一张脸生活了几十年，很少会想到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枕边人了。
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对有剩的考量标准通常是这人还有没有用，有多少用。
比如前些日子他拉着我晒了满院子的受潮化肥，把我累得腰酸背疼，我会用“毕竟爱过”来安慰自己吗？不会，能安慰我的只有“好歹他做了这么多年草地维护也是省了不少钱”。
再比如上周进山呆了三天，每次在我觉得“这老公没法要了”时，都靠着告诉自己“留着吧留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熬了下来。
一
我们家每年秋天都要进山看红叶。今年因为得意不能一起去，再加上因为疫情洋相成天闷在家里上网课，我和有剩决定找个好点的地方，看星星看红叶打靶什么都有了，让小家伙好好散散心。
订好小木屋时是八月。
然后从八月到十月，钱有剩一口气买了二十个望远镜。
先是买了个单筒的，因为家里原本的那个太大，他要买个轻便易携带的。
没多久又买了一个低倍数的，说是专门用来看什么什么Galaxy。
过阵子跟我说单筒低倍数的还是有局限性，得买双筒的，于是雷厉风行地买了俩双筒望远镜。
一周后，一边调试望远镜一边自责，说之前没做好调研，买的不是超广角。
千辛万苦在网上找啊找好不容易买了个绝版，被他夸到天上有地上无。每天吃完饭站在院子里举着望远镜一看就是半天，我都怕他被邻居当变态给举报了。
这么开心了没两天，愁眉不展地跟我说，不行，还得接着买。
为啥呢？因为这个绝版实在太好了，他不舍得带出门用。
所以要再买几个质量足够好，但出门摔坏了也不可惜的望远镜。绝版就留在家里，等有那种百年一遇的奇景时再拿出来用。。。
我磨着牙跟他说，万一到死也没等着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景，我就把这个绝版望远镜挂你脖子上一起烧了，让你走得心满意足眼明心亮，来世投胎做个千里眼。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当时也没有特别生气，因为有剩指天发誓说再买四个就坚决不再买了。
虽然荒郊野岭里一家四口一人一个望远镜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样子又傻又没必要，但。。。算了，不就是再添四个望远镜吗？嫁给他这么多年，我啥阵势没见过。
然后九月底某一天，快递寄来个大箱子，打开一看，整整一箱望远镜，一共十三个。
这是打算带个侦察连出去看星星吗？
二
我觉得老天爷一定是跟我一样，看有剩不顺眼很久了。
在他辛苦买了二十个望远镜之后，临到要出门了，天气预报说我们去的那几天，山区里不是阴天就是下雨。
爷俩一路上都挺沮丧。抱着来都来了的决心，我跟个啦啦队似的给他们打气：进山里有的是事情可以做，谁说非得看星星了，我们可以看别的嘛！
这话说完不到一个小时，就看到一头熊。
当时车子正开到山腰，路边突然窜出一头小黑熊，胖乎乎圆滚滚，秋膘攒得足足的。看到车慌得不行，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一家三傻毫无危机意识地表示了惊喜，七嘴八舌说哇塞是熊哎！没想到这山里还有熊！我第一次见到呢！
接着又开了十分钟，就到了我们的木屋，全家下车忙着卸行李生火做饭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完全没想过山腰遇到的那头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随后两天虽然阴天，但温度合适无风无雨，洋相带他心爱的BB枪，白天爬山打枪，晚上烤肉看电影，倒也过得滋润。
到了第三天，傍晚我和有剩正在屋前的林子里生火，听得不远处一阵树叶响。我扭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
大概是断掉的树枝。前天就是如此，一大截枯枝从树上掉下，落到地上只沙沙一声便没了动静。
刚转回头，又是一阵树叶响。扭头再仔细看，意识到林子中间那块多出的黑色不是树木，是头熊。
一头黑熊。
瞬间从后背到头皮，过了电一样毛全炸了起来。
有剩这时也看到了熊，俩人凝固在原地，气都不敢大喘一下。同时心里祷告洋相千万别这个时候动静老大地从屋里出来。
不确定是不是之前看到的同一只熊，但万幸我们刚开始生火什么食物也没拿出来，这头熊对我们并没太多兴趣，笨手笨脚地翻过栅栏，消失在树林那一端。
随后有剩先反应过来，推了我一把，说：赶紧回屋，我去车里拿枪。
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在心里庆幸：还知道带枪！还知道让我先回屋！果然留着这人还是有用的！
回到木屋，正手忙脚乱跟洋相检查二楼门窗是不是都锁好的，再一扭头，有剩拿着把巴掌大的小枪进来了。
疫情之后，为了保护家里囤的大米和口罩，我家陆续买了四把枪，长的短的大的小的。这人进山带哪把不好，偏偏选了一把最小的女士枪。
就是那种能塞到裤腰藏在手提袋里的小手枪。
我满怀希望地问：你还带别的枪了吗？
有剩：没有啊，就这一把。
我：为啥不带那个长的？
有剩：车里太满了，放不下了。
放不下？一把枪能占多少地？！大阴天的一颗星星没有你还带了四个望远镜（三个双筒的一个单筒），却不知道多带把枪？熊再回来怎么办？难道我们一人一个望远镜地瞪死那头熊吗？
三
我和有剩要是同时去做目击证人，能把警察逼疯了。
也不知是我眼太小还是他眼太大，在反复检查门窗的同时，我俩就着那头熊的身高尺寸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我印象中那是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小熊崽，附近肯定跟着一个暴躁易怒一巴掌能拍死人的熊妈。
有剩却非说那是个刚独立生活不久的熊小伙，身高丈二，害羞温和，不会主动攻击人。
争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直到洋相插话问，你们知道一只成年黑熊该有多高吗？
。。。不知道。
要是能上网查一下就好了。
可山里没信号。
进山这两天，我走到哪儿都举着手机，偶尔不知在哪个高度哪个角度，会有信号进来，但非常弱，白驹过隙一般，抓不着追不上。
吃过晚饭外面开始下雨。经过了最初的紧张不安，有剩和洋相似乎都对有个熊邻居无所谓了，爷俩找出一盘3:10 to Yuma打发时间。
我心心念念想知道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个多大的黑熊，在屋里举着手机来回走着找信号，时不时扫两眼电影。
看到一群人端着枪互相扫射，我羡慕得眼都红了，指着屏幕跟有剩说：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拿的都是长枪！野外生存就得长枪！
这人死不认错：我总得带把咱俩都使得动的枪吧？带大枪你栓都拉不动，打算当棍子使吗？
那你不好少带个望远镜？但凡少带个单筒望远镜，多少把枪都放下了！
就这么一边转圈一边吵，到二楼阳台附近时突然有了信号，哗啦啦微信里进来一堆东西。我急忙贴着窗户上网查黑熊身高和习性。网页半天打不开，信号还是太弱。
有剩说你得打开窗，或者站到阳台去，外头信号能好点。
大黑天，下着雨，林子里还有不知一家几口几头熊，他让我举着手机站出去。
最毒男人心。
正在等页面打开时，看到媒介发来的消息，问19号的广告可不可以换别的，因为客户那边有变动。
啥？什么意思？！
我赶紧回复问要换什么文案。
没发出去。
信号又没了。
窗户开个缝手机伸出去，还是没信号。
让有剩搬个凳子过来，我站到凳子上，再从窗缝把手机伸出去，胳膊上下左右挥了半天，果然，信号又有了！
有剩说大雨天的你能不能别摆这么招雷的姿势？再说了，你又不怕熊了？
熊算个毛，还能比挣不到钱更可怕？
也不知是信号差还是媒介忙，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举了五分钟手机，那边才回复：文案还没准备好，得18号才能确认。
这些商家啊，一点都不知道珍惜我。万一我为了谈广告被熊啃了被雷劈了，他们再想找这么敬业好说话的公号主可就难了。
四
网上说一只成年黑熊身高在一米三到一米九之间，体重130到700磅不等。
鉴于我和有剩对那只黑熊的身高有着天差地别的争议，这查到的信息一点用没有。
当晚洋相睡下后，我俩把能打包收拾的东西都收好，堆在门口，只等着天一亮立刻装车跑人。
不住了不住了，跟大自然亲近得够够的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雨过天晴，万里无云。有剩气得不行，一边装车一边唠叨：可惜了，今晚肯定有星星。
有星星也有熊啊，漫天星空下被熊抱着啃，很浪漫吗？
开出半小时后，山路变成水泥路，才真正感觉到是离开熊窝了。一颗心放了下来，看有剩也顺眼了许多，想起遇到黑熊时他第一反应是让我先跑，喜滋滋地夸他：不错嘛，有危险时还知道保护老婆~
这人很实诚地回答：不是，我主要考虑你还来着例假，站那儿就跟块半熟的烤肉一样，招熊。你进屋了我才能安全点。
年老色衰成天乱买东西还不会说句好听的。。。钱有剩啊钱有剩，你要不是有工资单护体，早被我砍死多少回了！
开了四个半小时总算到家，刚进车道，看见侧面房檐有块gutter guard松了，垂在房檐边晃晃悠悠。跟有剩搬了梯子，看着他上去把guard固定好，我在梯子下仰脖问他：那些望远镜，你好歹退几个卖几个吧？
他支支吾吾不肯，找各种借口，一会儿说有空可以把镜片拆下来跟儿子做project用，一会儿说这么便宜的价格，以后就碰不到了。
最后索性直说：没几个钱，又不占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我：真巧。。。这么多年我也是靠这个想法才把你留到今天的。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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