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死刑犯
我与死刑犯
文 / 网络守夜人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新闻单位干过几年。
当时人很年轻，好奇心也很强，所以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死刑犯的机会。
对于死刑犯，我在看守所接触过，也在刑场上看到过。前前后后我亲眼看到被执行的死刑犯应该在20人以上。
由于时间跨度太久，现在不可能精确统计，当然也由于那些画面感确实不太适宜回忆，所以只能作个大概的估计。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是对那些正常死亡的人而言。
而对于大多数上了刑场的死刑犯，那个时候他们一般是不会开口说话的，该说的早就在法庭上说完了。
对他们来说，我的感觉是人之将死，走路也绊！
是的，绝大部分死刑犯到了刑场之后，被从刑车上押下来，到被处决前的几分钟，很多人是站立不稳，走不动路的。
这个一点也不夸张。
第一个死刑犯，称他为A吧。
A被执行死刑时年纪为36岁，他是因强奸杀人而被判处死刑的。
因为他犯罪之前，曾是本地一个单位的头头，行政级别为副县级，所以他因强奸杀人而被判死刑一事，在本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为了把他作为一个反面教材，上级指示在他被执行死刑之前，派人到看守所对他进行专访，深挖他犯罪的动机及根源，用以教育和警示其他人员。
知道有这么一个任务之后，主要是出于好奇，我主动提出到看守所去采访他。
单位领导正愁没人愿意去呢，一看我主动站了出来，很爽快地就把任务交给了我。
在A被执行前的头天下午，我获准进入看守所采访他，给我的时间是3个小时。
管教把戴着脚镣手铐的A提出监室，押送到会见室，让我单独采访他。
见面后，管教向他介绍了我的身份和意图，并让他配合我的工作，交待他老老实实不要轻举妄动之后就退了出去。
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我看了一眼，别说他有刑具在身，即使让他自由与我搏斗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就放心了。
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和来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明天就执行了？
我当即回答，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法院也不是检察院的人员，只是个记者而已，其他情况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来就是了解一下你的相关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
他笑了笑说，想问什么就问吧，反正我这点事大家都知道了。
接下来的采访很顺利，他基本上是有问必答，非常配合我，可能他觉得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也很清楚我采访他的用意，但是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向我讲了我想了解的，并且有些他内心的想法都主动向我谈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我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面对现在这样的结果，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其实我就是问他害怕不害怕，当然不能这样说。
但他显然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么说吧，我现在一是非常后悔，二是非常害怕。我现在虽然坐在你面前，但我的内心是非常恐惧的，时间每过一秒，我就会感觉心惊肉跳，尤其是现在，我的心跳恐怕都在200次以上。这种强烈的恐惧感你体会不到，我不知道明天我能不能挺到上刑场！要是现在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死了，那该多好啊！
确实，他在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的声音在打颤，而且他的双腿双手已经在发抖。
我连忙安慰了他几句，立即结束了采访。
在此之前，我从未看过死刑犯执行死刑。出于对A最后说的那几句的深刻印象，我决定明天到刑场上亲眼看一下他最后的表现。我连夜提出申请并被顺利批准。
第二天我没有参加宣判大会，我与一批武警和政法系统的工作人员提前来到了刑场。
那是离城10来公里的公路边一个小山坡下，一块大约几百平方米的平地，分别用石灰标出了5个执行位，那就是当天要执行的5个死刑犯的位置。
警戒线等前期工作完成后，我们这批人并没有什么事。由于我是第一次亲临现场，我确实很紧张，当时的我心跳应该在100次以上！
不一会，刑车就到了。
A在第一辆刑车上，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胸前挂着的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和所犯罪名，已经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车门打开，A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是被两名武警提着从车上下来的，放到地上时，他的双腿已经弯曲，我离他很近，看得非常清楚。
他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令人害怕，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往下滚落，当然是没有人帮他擦的。
他双眼半睁，两眼无神，看起来整个人已经没有灵魂了。
而且他的裤裆已经完全湿了！
是的，他已经吓尿了！
两名武警提着已经毫无生气的A来到执行位，将他往地上一放，他整个人随即便瘫了下去！根本直不起腰来，甚至都跪不稳！
无奈，两个武警只好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肩膀，这样一直到执行完毕！
其他几人的情况也与A差不多，除了一个是自己走到执行位的以外，其余人全是武警拖着到位的。
整个过程无一人反抗，也无一人发声。
后面几年，我也去过几次刑场，大体情况都差不多，再凶恶的死刑犯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说不怂，那是假的！
不过被当场吓尿的倒是不多，这是事实，走不动路迈不开步直不起腰的占大多数。
当然，这其中确实也有个别狠角色。
某年，单位新进了一个小伙由我带着。他知道我经常去刑场看执行死刑，出于好奇，他也想去看看。
于是向我提出了要求，我当即就答应带他去看一次，并且给他开玩笑说，被吓尿了不要怪我，回来睡不着觉不要怪我哈！他表示没有问题，绝不怪我。
机会很快就来了。由于我和政法系统的很多工作人员都很熟悉了，因此从他们那里打听一下什么时候送犯人上路是很简单的事情。
到了执行那天，我同往常一样把这个小同事带到了现场。等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刑车就开过来了。
这次被执行的有6个人，全是非常严重的刑事犯罪分子，其中又以杀人犯为主。
同其他犯人一样，这些一两年前仍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死刑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早已吓瘫了。
不过其中的一个死刑犯显然与众不同。
他很年轻，看上去就是20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从外表看上去并不那么凶恶。
刑车打开门之后，其他的人都要武警拖着，他根本不需要。
我看着他自己从刑车上下来，站定之后，可能感觉法绳捆得过紧，有点不舒服，他还伸了一下懒腰，晃了晃脑袋，然后张着双眼开始四处打量。
说真的，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紧张和害怕的表情。
所有罪犯都从刑车上下来之后，执行人员便将他们押往执行位。
这位罪犯并没有要人搀扶，而是腰背挺得很直，自己迈着步子朝执行位走去。
到了位置，他自己主动跪了下来，腰板挺得很直，而且扭着头不断地朝后张望，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按惯例，正式执行之前还会问他们有没有最后的遗言。虽然这个时候大多数死刑犯都已经被吓晕了，但这个程序还是要走的。
其他死刑犯都是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示，很快就过了。
正巧他是最后一个。到他这里时，如果他也没有什么遗言的话，很快枪就要响了。
但我看到，他的嘴巴冲着询问人员说了几句，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过很快询问人员就跑到后面去向现场的一个领导进行了请示，之后我看到他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快步走到这个死刑犯的身边，将烟塞在他的嘴中！
服了，临死之前最后一分钟，他居然还想要抽烟！这得多大的烟瘾！
从人道主义出发，执行人员满足了他的要求。
但他显然抽得很慢，看来他还是想通过抽烟多活几分钟。
他倒是不觉得，其他那些等死的犯人可就受不了啦，他们只求速死！
现场指挥示意了一下，旁边有个武警伸手去拨他嘴上的香烟，但他居然把头一偏给躲过了。
看到如此情况，现场指挥也没有再犹豫，小红旗往下一挥，枪声响起！
只见他随着枪声往前一扑，脚不停地乱动，几十秒钟之后就不动了。
法医将他面朝天翻了过来，查看他是否已经死亡，这时我清楚地看到，他嘴上仍然含着没有抽完的香烟！
回来之后与其他同事聊起这件事，有个同事说，正好他的一个朋友就是负责押送这个死刑犯的，当天从看守所提出来到押往刑场执行死刑的两个来小时，除了不适宜抽烟的时候外，这家伙不停地要烟抽，他朋友新买的一盒烟差不多被这个死刑犯给抽完了！
这就是我亲眼看到的死前表现得最镇定的一个，至于其他那些，能自己走动，不尿裤子就算是很不错的了，大部分人都是软成了一滩泥了的。
后来我调出原单位，加上现在死刑执行的程序和以前大不相同，所以也没有再去现场看过。
不过我估计，只要是采取枪决的方式执行死刑，大部分死刑犯的表现应该都差不多，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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